圖片來源： Jinho Jung樂威壯
一進會議室，沒有感覺到年後開工的蓬勃朝氣，而是一股山雨欲來的低氣壓。
「我想和大家說明一下公司的財報狀況。」老闆邊打開他的簡報，沒有以往的嘻皮笑臉，我感覺有點不對勁。坐我旁邊的年輕女同事也停止滑手機，專心等待老闆接下來要說的話。
「我們去年賺了一億韓元，成績不錯！但是，我們的總支出是十二億韓元。」
「不會吧！」我倒抽一口氣。
「其中有 80% 是人事支出，我相信大家都是各領域的菁英，你們的才華是公司的重要資產，所以我不會減薪。」老闆停頓了一下，「但是我們要想辦法，把這些支出的部分賺回來。」
「怎麼賺？十一億韓元耶！」我只敢在心裡質疑，不敢當面問。
出了會議室，同事們大概是被這驚人的赤字嚇到了，整個辦公室異常安靜。而我這個外國人，驚嚇指數應該要破表了。
記得前 1 年的四月，我以電視台記者身份來採訪時，Google 過好多這家新創公司的資料，當時查到的英文報導，多半是寫公司很有潛力，獲得很多大企業投資等等的正面報導，對於老闆個人的評價相當高，這也是我選擇它作為我採訪主題的原因。
我一直以為這家公司前景看好，老闆跨海找我來上班時，還跟我說，公司預計兩年內 IPO 上市，到時候分紅大家就會一夕致富等等。我明知這種畫大餅的說詞不能盡信，但老闆實在講得太有信心，讓人很難質疑他，簽約前我考慮的因素完全沒有包含「公司不賺錢」這件事，直到老闆公佈財報的這一天。
「我才上班 5 個月，公司就要倒了嗎？」我開始有點害怕。當初拋下台灣的一切來韓國從零開始，錢還沒存到，一個歐巴都沒遇到就要捲舖蓋走路了嗎？好不甘心啊！！原本打算至少待兩年，心裡沒有「備案」兩個字啊......
然而，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。
「Laney，S 和 H 你們進來一下，我們聊聊。」每次聽到＂Let's have a talk！（我們聊聊）＂我就會莫名緊張，總覺得聊天就是有壞事發生。
「剛才大家看到財報，知道我們虧損十一億韓元對吧！我們現在來討論一下要怎麼賺回來。」我負責中華區，S 負責韓國當地，H 駐舊金山負責美西業務，找我們三個來討論可以理解，但接下來的話，套句對岸網友常說的：「我驚呆了！」
老闆在 Google 表格寫上我們三個人的名字，再寫下 Q1 到 Q4 的目標數字。「Laney 你的業務剛開始，那就佔 20% 好了，H 你在美西談企業結盟，佔30%，韓國的業務已經開展兩年，而且是收益主力，S 你負責 50% 的數字。」
原來老闆直接把十一億韓元「按比例」分給我們 3 個人，要我們去賺回來。當時已經接近三月，我和 H 的 Q1 掛蛋，Q2 就要有大躍進的成績？當下真的好想對老闆說：＂Are you kidding me？＂（你在開我玩笑嗎？）
40 歲的職場老鳥 S 臉上沒有明顯表情，仍舊做他自己的事，H 平時天高皇帝遠，久久才回韓國一趟，看起來也沒有很擔心。只有我立刻聯想到飯碗不保這件事，畢竟我的中文業務一月才開始，年底就要達成 2.2 億韓元業績！這個 KPI 目標（註1）對我來說是天文數字，實在不可能辦到啊！沒達到 KPI 就會被 fire 了吧？
因為這個危機意識，後來的幾個月，我很積極地拓展業務，和台灣夥伴合作行銷策略，利用臉書廣告宣傳，從客戶資料中找機會，能做的我都做了。但最後不只我，H 和 S 都沒有達到 KPI，而且還沒等到 Q4 結算，兩人就先後閃電離職。
當初以為到一家有潛力的公司，期待很深，但進來做事才知道，金玉其外敗絮其內，韓國 OL 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美麗。新創公司正因為「沒有規則」，變化快到無法想像，如果今天老闆突然叫你走路，當地員工離職之後還可以待在韓國，領失業救助金，但身為一個必須靠公司拿工作簽證的外籍員工，要是突然沒頭路，可能得隨時離境，人在海外真的要有備案才行。
總歸一句老話，靠山山倒，靠樹樹倒，還是靠自己最好。
註1：關鍵績效指標 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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